明亮剔透的光線，偏藍的色溫與偏綠的色調，刀鋒切下紅蘿蔔絲的特寫，番茄浸入冰水的瞬間，以及藝伎潔白如雪的頸後……這樣簡靜的畫面與色彩的對比，就像晶瑩的白飯，鋪上雞肉與半凝的澄黃蛋液，並點綴了些許豆苗的一碗親子丼。資深的觀眾光看片頭，就嗅到了是枝裕和獨有的味道。
改編自日本漫畫、由名導是枝裕和執導與編劇的日劇《舞伎家的料理人》近期熱播，如同先前不少人因為《海街日記》戀上鎌倉夏日的海，抑或看著《橫山家之味》想起家的料理，這回的新戲同樣引起廣泛討論。故事場景發生在京都的花街一帶，懷抱成為藝伎夢想的兩位少女小堇和季代，從青森來到京都，加入「朔」這間「屋形（藝伎的宿舍）」，和媽媽桑與一群年輕舞伎同住一個屋簷下。
普通而令人安心的料理
藝伎的現身，永遠是眾人的焦點，京都花街盡是宴客款待貴賓的高級料亭。然而，這部溫馨料理劇的起手勢卻點出「普通才是最棒的」。
當認真練習、表現出眾的小堇，逐步朝向優秀藝伎之路邁進，欠缺舞藝天分，卻繼承了奶奶好手藝的季代，則輾轉成為了屋形的料理人，負責每日的伙食。她開朗樂觀的個性與貼心的料理巧手，溫暖了這個來自異鄉卻共同生活的大家庭。
「朔」的舞伎們來自長崎、仙台、群馬、青森等地，每個人有自己的地方味覺養成，吃慣的食物和調味皆不同。身為料理人最重要的任務，就是要做出大家都覺得「算好吃」的料理。那樣的料理，自然不會有太突出、太特異的風味性格；那樣的料理，普通，但很好吃，讓人感到安心；那樣的料理，樸實、雋永、日常。而這也是最困難的。
用食物傳達的溫暖力量
季代不但展現出對料理的愛，也展現她對摯友與夥伴的關照。她決定要做什麼料理的依據，除了遵循當季的食材，也經常出於撫慰對方的心意。
一天，鶴駒小姐冰在冰箱的布丁不知道被誰吃掉了，那個布丁是鶴駒預備給自己辛苦工作後的犒賞。雖然只是便利商店就買得到的普通甜食，但舞伎的頭髮一旦盤好，便規定不能隨意進入便利商店。布丁意外沒了，鶴駒彷彿失去了活力。
翌日清晨，早起的鶴駒與季代在廚房獨處。鶴駒表示沒胃口吃早飯，想吃麵包。於是，季代翻出了僅存的一片白吐司，切分後和蛋、砂糖結合，放入烤箱，做出了唯一的一份「吐司布丁」。熱騰騰的吐司入口，鶴駒說：「這個吐司，有布丁的味道。」季代露出燦笑地說：「那就好。」
又見季代正預備著唐揚雞的食材，說是小堇最愛吃的。一旁的吉乃姊姊問：是小堇說她想吃的嗎？「沒有，但我想，她差不多是時候想吃了。」心意被正確地傳達，讓享用料理的人被安慰而獲得力量，即便是普通的料理，也滿是愛的表現。
舞伎的臺前與幕後，充滿個人生命殊異的悲欣與苦甜，在失去與堅持的成藝之途中，充滿不為人知的辛苦與孤獨。季代與她的料理，為家屋帶來喜悅、安定，凝聚感情的美好滋味。
對比於花街上其他屋形慣於在玄關的鬼瓦上，放置用來避邪、眼神犀利的鍾馗石像，「朔」則選擇擺放了雙頰圓潤，神情歡喜，總是以微笑回應世界的女神「阿多福」。而總是在幕後用料理給予陪伴的季代，正像是這座舞伎家的守護者，以自己的料理哲學，默默地傳遞食物的溫暖力量。
Text／劉書甫
Photo／Sean Pavone、達志影像／shutterstoc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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